第(1/3)页 晨光熹微。 秋日寒雾正浓。 一夜风过,寒霜催木,黑犬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,爪子踩得满地金黄落叶窸窣作响。 明日就是八月十五,内廷物料库送来的月团米酒堆在殿帅府门口的空地上,屋子里,裴云暎回身在椅子上坐下,身侧圆脸圆眼的少年没了往日机灵,垂头丧气地跟在身后。 昨夜军铺兵屋中收到举告,说望春山山脚发现一具陌生男尸,死者看样子像是自己用石头捅破咽喉,失血过多而亡,偏偏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一只荷包。 荷包精致,绣着戏水凫鸭栩栩如生,也绣了殿前司禁卫段小宴的名字。 段小宴得知此事后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匆匆赶去望春山和军巡铺屋的那些人会合。正逢多事之秋,朝中礼部官员勾串考生受贿一案尚未尘埃落定,没人想在这个节点触圣上霉头。 不过虽有疑点,仵作却并未在死者体内查出什么不对。恰好前夜下雨,雨水将周围一切冲刷干净,连半块脚印也不曾留下。 若段小宴真杀了人,那这般处理干净的后续实在正合他意,但对被冤枉的段小宴来说,雨水、自戕,反而给他增了不少欲盖弥彰的可疑。 好在除了一只荷包,暂且也没发现别的证据。毕竟死者刘鲲只是雀儿街一家面馆的普通店主,而段小宴与刘鲲无冤无仇,往日连面都不曾见过,实在没有理由杀人。 不过…… 想到那些铺兵们看自己的怀疑目光,段小宴还是有些沮丧。 少年耷拉着脑袋,语气闷闷的。 “哥,你说陆大夫为什么要陷害我?” 淡金色的荷包在上次与陆瞳偶遇于范府门口时丢失了,那时裴云暎曾怀疑荷包被陆瞳捡了去,还同段小宴去仁心医馆试探了一番,一无所获。 当时段小宴认为裴云暎此举纯属多心,毕竟陆瞳好好一个坐馆大夫,要他一只荷包干什么? 现在他明白了,原来是为了在这时候派上用场。 只是段小宴仍不明白,陆瞳为何要陷害他? 要知道从头到尾,他可对陆瞳没有半分不敬,还在裴云暎面前说了陆瞳无数好话。 陆大夫不说感谢,怎么还恩将仇报呢? 少年面上委屈溢于言表,像极了院里那只啃不到骨头的黑犬,伤心得很。 裴云暎瞥他一眼,嗤地一笑,笑容带了一丝讽意。 “她不是陷害你,是想陷害我。” 一个会在睡觉床下藏腐烂猪头的大夫,一个在无人深更的院中掩埋半块猪尸的大夫,昨夜一切不过是她大大方方演给众人看的一出戏。 其中转折迂回,不过是为了最后一刻的高潮——望春山下那具男尸。 院中寒鸦栖落,停在梢头嚷叫两声。裴云暎低头,拿过案头一只狻猊镇纸把玩,眸色晦暗不明。 举告的白守义,作为人证出现的杜家表妹,不过是她早已在戏中安排好的角色,可笑这二人身在局中不自知。军铺屋的申奉应,则连同他一起,做了这出戏的观众。 也就是说,至少在上一次,陆瞳捡到段小宴荷包而佯作不知时,就已安排好多日后会出现的一幕。 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怀疑,却一直装作毫无办法与他周旋,不动声色地策划、布局,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之人。势必要将他也拉到这趟浑水之中。 贡举一案和她有关,望春山下的尸体也与她脱不了干系,到最后,昨夜的一番查搜,替医馆洗清了嫌疑,申奉应对白守义不满、亦挑拨了杜长卿与表妹关系,段小宴被陷害,殿前司一夕被动。 而她自己,清清白白,干干净净。 裴云暎垂眸,神色冷寂下来。 这是一个警告。 身侧传来段小宴犹豫的声音:“不过,昨夜望春山上死的那个人,真和陆大夫有关?” “仵作说他是自戕的,陆大夫那小细胳膊小细腿,真能杀人?不能够吧?” 都这个时候了,还惦记着为陆瞳说话,裴云暎一哂。 “小细胳膊小细腿能杀了十个你,埋了也让人找不到。” 段小宴语塞。 裴云暎顿了顿,将狻猊镇纸蓦地一搁,站起身来。 “你要出去?” 裴云暎拿起桌上银刀:“三衙恐怕都已得到消息,我去处理。” 他走到门口,倏尔停步,回头道:“不要去找陆瞳。” “哎?” 裴云暎笑了一下,漆黑眸中似染淡淡寒霜。 “那是个疯子,离她远一点。否则出了问题,我也救不了你们。” …… 晨雾渐渐散了。 日头从望春山脚缓缓爬起,越过落月桥下的河水,将金光遍洒整个盛京城。 西街鲜鱼行后的吴秀才家小院,灵堂里挤满了睡得横七竖八的读书人。 吴有才的尸身昨日被领了回来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