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过眼烟花,如花似锦。 姹紫嫣红的花簇从遥远天际绽开,把流动的璀璨花穗投向人间。 他的人藏在明明灭灭的花火中,或明或暗,光影纷叠,看不清楚神情。 只看得清眼前绢帕。 那张绢帕是浅浅的月白,以银线勾勒的纹样仔细一看,原是只威风凛凛的雄鹰。而他握着绢帕的手骨节分明,修长干净,一点都不似方才握刀时的杀气腾腾。 陆曈没接他的帕子。 迟迟未等到她回应,裴云暎侧头,看了她一眼,将帕子往陆曈手里一塞。 “拿着吧,陆大夫,我没兴趣骗你。” 陆曈低头。 手指的伤口触到柔软布帛,鲜血混着泥土的脏污立刻弄脏了整张帕子。那只展翅翱翔的雄鹰被揉成一团,即刻变得狼狈而皱巴巴,看起来有几分可怜。 光影朦胧的夜里,裴云暎半跪下身,捡起被摔得满地都是的、那些瓷罐的碎片。 “你做什么?”陆曈目露警惕。 “陆大夫,”他提醒,“你现在的眼神,仿佛刚刚想杀人灭口的人是我。” 陆曈一时语塞。 碎瓷片被裴云暎一片片捡起收好放在一边,他又伸手去捡地上的黄泥。黄泥撒得到处都是,混在一起,分不清哪罐是哪罐。 他捡了几下,神色渐渐沉默下来,过了一会儿,道:“抱歉。” 陆曈没说话。 她不能光明正大设灵堂牌位以免泄露端倪,只能千里迢迢将这些坟土江水带回医馆供奉。没有牌位、没有坟冢、以白衣观音像为由,日日供奉香油烛火,逢年过节祭奠。 这是她能做的全部。 只是如今,所有一切碎成一地,化为乌有。 身侧传来年轻人的声音:“如果你需要,我帮你再寻。” 再寻? 他说得如此平静如此自然,陆曈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。 年轻人仍半跪在地,衣袍拂过地面的泥水时沾染上一些污渍,他没在意。那张英俊侧脸被窗外焰火映着,模糊而柔和,低头捡拾碎泥时,长睫微微垂下,神情格外认真。 他像刀,一柄强大又美丽的刀,但在某些时刻,会让人忽略掉那种锋锐,为那一刻银刀流转的光华所惑。 陆曈敛眸,不动声色地藏好袖中毒粉,问:“殿帅到底想做什么?” 她不明白裴云暎这突如其来的友善,时间太短,她也无法弄清那声“抱歉”里,究竟几分假意几分真心。 她不明白眼前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。 裴云暎捡拾起最后一块黄土,把黄土放进尚没完全摔碎的一小片白瓷中,才站起身。 灯芯不知风波,仍静静燃烧。他看向陆曈,语气平常透着几分不经意:“陆家的事,我当不知道。” 陆曈心中一动。 他这是……不追究的意思? 陆曈盯着他:“我以为殿帅今夜是来兴师问罪。” 明明有备而来,陆曈看得很清楚,在他拿着那张写着名字的名册质问她时,周身散发的冰冷与寒意不是错觉。 他简直是来抓她归案的捕快。 裴云暎笑了笑,伸手将桌前的花窗推开,烟花斑斓的光影更大了,把小屋也照得流光溢彩。 他看着遥远天际的焰火华彩,道:“本来是要的,但今夜不是除夕吗?” 陆曈一怔。 “除夕夜抓人……”他转过头,笑吟吟盯着陆曈:“我也不是那么不讲人情。” 陆曈望着他,尝试辨别他这话的真假。 像是瞧出了她心中怀疑,裴云暎瞥她一眼:“信不过我?” “没有。” “真没有?”他偏了偏头:“不会背地里又在纸上写我名字吧?” 陆曈:“……” 平心而论,她不是对裴云暎没有信任,但那实在不多。人心易变,或许方才裴云暎在某一刻突然动了恻隐之心,但他身为殿前司指挥使、昭宁公世子,冷静过后说不定会变卦。 “别打歪主意,就算你真能杀了我,只要沾了我的血,栀子一来就会发现。更别提将我埋在院子里。”他语调轻松,仿佛说的不是杀人埋尸,而是藏起什么零嘴一般。又弯腰捡起方才被剑风带的飘落在地的那张写满了名字的纸页上。 薄薄卷纸如一方轻盈落叶,飞进油灯上绽开的火苗里,黑迹瞬间化为灰烬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