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疑团与疑窦-《风起陇西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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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裴绪谦逊地点了点头,对自己的这一专长毫不隐瞒。

    “这么说汉中地区的地图你全部都很熟悉喽?”

    “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以你的看法,李都护如果要叛逃,他会选择哪一条路线前往魏国?”

    裴绪用手指按住太阳穴思考了一下,起身说:“请少等一下。”

    随后他从邻屋书架上取来一张画在绢纸上的地图,三尺见方。

    裴绪把地图平摊在一个铜盘上,拿两尊烛台压住两个角,用毛笔的笔杆在上面一边笔划一边说:

    “唔……基本上一共有三条路径可以选择:一是从褒秦道北上走绥阳小谷,但这条路比较险峻,而且靠近战区,实在危险。

    再者说,两年之前靡冲逃亡选择的就是这一条路,魏国不大可能再冒一次风险。”

    杜弼看了一眼荀诩,那是他的杰作。

    “第二条路是从斜谷、大散关入陈仓。

    这条路的优点是路途短,陈仓的魏国守军可以随时进行接应。

    不过这两处地方属于军事要地,我军布防十分严密,不大容易通过。

    现在接近雨季,斜谷也可能会变的难以通行;我想你们都知道一年前曹真在子午谷的窘境。”

    “那岂不是说,整个北部都……”杜弼曾经从天水逃亡回来过,对于秦岭两侧的地理环境很熟悉。

    “不错,以我的估计,李都护的逃亡--我是说如果--很可能会选择西南方向。”

    “西南?”

    荀诩趴到地图上一看,指着纸上的一块说道:“难道是这里?”

    “沿汉水向西南方向走,绕过防卫严密的城固,循西乡一线进入位于魏国边境的石泉。

    这从目前来看是最有可能的逃亡路线了。

    路途短,比较好走;更重要的是,我军在汉中的布防北密南疏,利于钻空子。

    等到他们抵达石泉,可选择的路线就很多了,可以继续东进去上庸,也可以北上循子午谷直接去长安,无论哪条路线都在魏军控制之下。”

    他们三个都不知道,当年靡冲就是沿着这一条路线潜入蜀国的。

    “看来我们对南郑南门与东门的监视要格外重视才行,外围的西乡等关隘也要提高警卫级别。”

    荀诩很快得出结论。

    杜弼表示赞同:“目前虽然仍旧无法确认烛龙的身份,也不知道李都护是否真的打算叛逃,但预防万一呐。”

    “最头疼的是,这些行动不能搞的动静太大。

    既得让底层执行者切实执行,又不能被李都护发觉我们的真实意图--他现在可是南郑的最高行政长官--训令和公文该怎么起草,就有劳军谋司的人了。”

    荀诩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杜弼的肩膀,文辞修饰上的花样他一向不在行。

    他很乐意在这方面暴露自己的无能,然后把工作甩给适当的人。

    就在这个时候,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谨慎的敲门声。

    荀诩站起身,示意其他两个人将所有相关文书倒扣在桌面上,然后绕过一扇石制的隔音屏,把门打开。

    站在门外的是靖安司的一名近侍,他的手里捏着一张铜制的腰牌。

    “发生什么事了?

    我不是说过开会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搅么?”

    “是的,大人。

    但是有人找你。

    我无法拒绝他的命令。”

    近侍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荀诩接过铜牌看了一眼,把它随手别到了腰带上面。

    他挥手让近侍退下,转回屋子里来对杜弼与裴绪说:“会议不得不中断了,紧急召见,我非去不可。”

    “是谁?”

    “就是刚才咱们说的话题人物,李平李都护。”

    荀诩似笑非笑地回答。

    房间里的其他两个人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沉默下来。

    这究竟是第几次进入丞相府接受南郑最高行政长官的接见,荀诩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
    以往拜访丞相府,他有一种回到家里的归属感和安心--如果蜀汉是家的话,那么南郑丞相府就是一位严厉而可靠的家长;但这一次当荀诩迈入丞相府大门的一瞬间,他感觉自己身处敌境。

    “也许烛龙就在附近某个角落里看着我。”

    这样的想法在荀诩脑海里挥之不去,他不时不由自主地转动脖子,朝两边绿色桑树掩映下的窗户缝隙望去,这几乎成了强迫症。

    大军出征后的丞相府格外静谧,一半人员都与诸葛丞相随行,所以一路上荀诩几乎没有碰到什么人,只偶尔可见到身穿黑服的仆役抬着杂物低头匆匆走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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